青春派（诗束16首）
(2013-07-31 11:3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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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文学野地
罗建华

前记：
又有一部电影，《青春派》，阳光、潇洒。
1980年代，时有写诗的冲动，留下一些篇什，青涩，但透着年轻的思绪，剪报上还贴着已发表的十多首，汇为一束《青春派》。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

跃过新建的人行天桥
一支流行歌曲
哼出乳白 {MOD}黎明
（昨天 去过郊外
烛光朦朦胧胧
朋友们说起了曼陀林）

不小心撞上一个男孩子
随便扬扬手
微笑 总不会陌生
（依然潇洒地走
青春宝广告牌上
惊起一片鸽群）

要一张过期的晚报
世界照样充满了神奇
自己也被读成新闻
（北欧呼唤英格丽·褒曼
天鹅重现鄱阳湖
亚运会奖券开始发行）

哦，今天是一个好日子
只要你愿意 相信
一切都可以 作证
（远方响起了汽笛
又有多少人
有了又一次启程）

——《长江日报》1990年8月1日

夏天的童话

黄梅雨絮絮叨叨
刚刚讲完绵绵往事

蝉一个劲地叫好
趁机吹嘘一下自己

青蛙躲在荷叶深处
也获得评说炎热的权利

仙人掌宁肯渴着
不愿淡忘沙漠的记忆

牵牛花等待萤火虫
野蜂儿藏着小小的隐密

一个姑娘搅拌冰冻桔汁
啜吸的却是热切的信息

老奶奶依然喜欢缝补黄昏
针尖挑破了孙儿的话题

每天 都有流星滑落
每天 都有梦悄悄儿升起

——《武汉晚报》1990年8月8日

夏夜的小巷

青石板 长长的
排排琴键
让我把童年踏响

是我放走的那只蟋蟀
今晚
为我弹奏一曲沁凉

讲不完的故事
怎么没有一千零二夜呢
敲了敲短墙
遥遥的讯问
长成悠悠的回想

当母亲晾起了海军衫
我的竹舢板
又有了帆
梦 开始启航

小巷却还醒着
守护那盘陆战棋
失落的一枚
军长

——《武汉晚报》1991年8月7日

庐山聪明泉

是童年的夏天
就弹熟了的一抹琴弦
一路踏响寻来
竟是这么一湾
浅浅的泉

飞瀑的浪漫呢
幽溪的神秘呢
向群山发出呼唤
回声
一点也不蜿蜒

仍然掬一口吧
尽管它没有
往日的梦儿甜

满口腥涩的时候
忽然有了聪明的发现
我们真傻呵 傻得可爱
世界才充满了新鲜

——《武汉晚报》1991年12月3日

给一只小江鸥

那是你的翅膀
擦过船舷
擦亮我的双眼
正当
云抹暗了幻想
雨打湿了视线
黄昏就要紧裹着愁眠

你这顽皮的冒失鬼
怎么躲开了妈妈
偷偷在波涛上流连
莫非船尾的航迹
摇荡着不安分的年龄
腾起层层留念
没有奇遇的港湾
你早已厌倦

或许老船长的故事
该把剩下的篇幅
留给你去探险
闯江湖的梦熟了
昨天就在浪尖
点出流动的地平线
别说找不着灵感
远方即将闪电

噢
那是你的翅膀
擦过船舷
擦亮我的双眼
正当
潮掀动了思绪
风吹醒了夙愿
夜 {MOD}就要孕育着寓言

——《武钢工人报》1987年6月5日

野孩子

雪花是个撒欢的野孩子
赤着脚丫儿漫天飞舞
山上的老松树替它担忧
一夜急白了头发胡须

雪花是个撒欢的野孩子
寂寞的冻土带留它不住
燕子飞过的路已悄悄寻找
朝着那道喧腾的瀑布

雪花是个撒欢的野孩子
困了也不愿安分地睡去
枕着贝壳的梦醒着哩
南方有海和海边的棕榈

雪花是个撒欢的野孩子
风吹来太阳的晨曲
撩一朵浪花擦擦脸蛋
再去船上偷一件水手服

雪花是个撒欢的野孩子
长大了就该天涯飘忽
山上的老松树舒展皱纹
嫩芽染绿了一夜童趣

——《武钢工人报》1988年4月25日

雨带北移

不相信红草莓
和风铃组合的游记
慰藉自己的诗
连一个标点
都是对春的简单抄袭
天 刚刚有一点淡蓝
布谷鸟的叫声
远不该 添些醉意
小路依然泥泞
一步一步的叹息
踩痛青蛙苏醒的履历

总有潮
年年跌落又涌起

哦，雨带北移
把未完的冬天
揉成缕缕叮咛
藏在登陆的暖流里
无需雷 宣告诺言
树根已铺满蘑菇伞
撑开带露的启迪
笋的梦 漫山拱动
少了几分幼稚
多了几次洗礼

即便虹
也没有遗忘那片沼泽地

——《武钢工人报》1988年6月3日

不要一下爬起

如果蹒跚地出发
跌进了雨季 风筝
被老槐树挂断
歪歪斜斜的希冀
不要一下爬起

拔几根狗尾巴草
轻轻吮出苦汁
补充泥水中
还没有省略的血液
脚上的刺 留着吧
在鹰掠不过的峭岩
长成创痛的记忆

然后睡一会儿
索性让梦
淋得湿漉漉的
无需缀一朵残阳
悠悠儿躲进
牧童吹长了的 短笛
鬼打伞穿上迷你裙
一株也不能遮雨

醒了 只当枕着泉声
一次偶尔的小憩
向天空挥挥手
对自己说声 没关系
乌云压过的白桦林
会有一个最好的
日光浴

——《武钢工人报》1989年5月30日

猴把戏（短诗）

罗建华

一幕古老的滑稽戏
持续上演
敲打一圈又一圈
麻木的怜悯

只因多一点灵性
就失却山野的呼唤
展览
被缚住的天真

猪还要笑话呢
(它困足了
也会寻点开心)
猴子的尾巴是红的
活该一副折腾的命

人都在看猴
猴却扮演着
某种人生

——《武钢文艺》1989年第6期

恋

昨天 打着一双赤脚
在童年的岸边
一起踏过浪

还叠了小小的纸船
取名“希望号”
红着脸儿猜
你该不该来当船长

岁月真能风化一切吗
难道那些故事
只是一条季节河
淌着
淌着
就在沙漠窝里
失去声响

多么想让太阳
把往日多情的影子
再一点一点拉长

北方，南方
含羞草
全都枯萎了么
你 只能问问白桦树
我 只能问问仙人掌

——《武钢工人报》1990年8月1日

一封信

一年的最后一个晚上
儿子揣着贺年卡
钻进睡袋
露出头神气地宣布
他是一封信

爸爸惊喜地问寄什么呢
他列举变形金刚
和刚刚叠成的红房子
想想又摇摇头
忽闪两只大眼睛

就寄一个梦吧
妈妈亲亲他的脸蛋
柔柔哼起摇篮曲
他吮着手指头笑了
这一夜好静 好静

半夜他忽然醒了
揪住爸爸的大鼻子
嚷嚷着忘了邮政编码
爸爸悄悄告诉他
现在可以补上： 1990

——《武钢工人报》1990年1月23日

生日

童年爆响一串鞭炮
在精心导演的话剧里
只算一个道具
热闹的世界属于大人
直到 被逗哭了
才真正表演一回自己

少年切开一盒蛋糕
并不凭借奶油
唱起青春的歌谣
从圆形的港口出发
一只只三角帆 飞了
向启明星闪烁信号

青年读熟一叠贺卡
朋友们为理想干杯
碰碎微雨黄昏
真想 去郊外徘徊
谢绝一切友好的访问
独邀一位心爱的情人

中年摸出一瓶醇酒
小碟儿摆满酸甜苦辣
已经忘了忧愁
尽管 和知已醉过了
半夜在梦中
一人又偷抿几口

老年点燃一支蜡烛
凝视孤零零的桅杆
怀想 海上的风雨岁月
热泪默默地淌呵
那团飘忽的火
迟迟不肯吹灭

——《武钢工人报》1990年9月18日

有一个星座属于你
——题油画《夜大学生》

不用说泪的潮汐
早已在眼角的沙滩
冲刷出岁月的痕迹

不用说春的童话
曾经插进一段恶梦
失落绿 {MOD}的主题

只要风还恋着阳光
无论埋得多久的种子
都会再一次颤栗

被蝈蝈唱过的小溪
又一路采集露珠
摇醒缠绕的期冀

那片枫叶红着呢
顠吧，悄然泊进课本
衔接昨日的履历

呵，黑板正象迷人的夜空
有一个星座属于你
属于你珍藏的晨曦

——《武钢工人报》1987年8月24日

太阳和我

太阳和我同行
在东方的地平线上
拉长青春的身影

太阳升上头顶
忽地变成一团黑影
仿佛萎缩了灵魂

只到太阳落山了
我失去所有图腾
才站立成一个真理
——人

——《武钢工人报》1988年7月5日

读史，我们不再注释
——为纪念“五四”而作

一行行的
掘遍五千多年
发黄的土地

蔡伦纸
用活字印刷了
一部线装的
水乃伊

偶尔
有过远航的传奇
西出阳关
沉没在大漠海底

吹起牛角号
打捞出来的轶闻
一件又一件
青铜器

摸一把铭文
眼睛忽然长满
斑斑锈迹

蘸着大运河的水
擦呀 擦
怎么也擦不亮
殷墟掩埋的世纪

扳开兵马俑
那段骄傲的篇幅
滴下的血
全是绿 {MOD}的
铅毒悄悄污染了
封面
直到封底

哦
我们不再注释
不再猜
虎门口炮台
没有打响的哑谜

太平洋
等着发行新生代
蓝风 还有喧腾的潮
正在紧张排版
并早早预告主题

——《青年人报》1989年5月9日

京城访古

不曾去圆明园
拾一缕烧焦的吊唁
中国通史
摇过盛唐的风景线
只剩下断简残编

叩叩 故宫的九龙壁
最响的回声——
是谭嗣同的遗言

伫立八达岭堞口
抽一支中华牌香烟
发潮的烽火台
怎么也点不燃
沉重的硝烟

掉在青石砖上的泪
一半爱怜
一半忧怨

国际大厦舞厅
却有人兜售
十三陵墓碑迷离的拓片

北海依然残塔夕照
还是那个昆明湖
漾醉了帆影点点

明天
该去天安门广场升旗吧
升起一个飘扬的信念

——《武钢工人报》1988年1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