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一回文本细讲

2023-02-22 10:22发布

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1.“此开卷第一回也……兼寓提醒阅者之意”。回忆性的文字作品再创作,下笔时总要想办法找个自然的引子或借口,作为切入点。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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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 2023-02-22 10:50.采纳回答

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1.“此开卷第一回也……兼寓提醒阅者之意”。

回忆性的文字作品再创作,下笔时总要想办法找个自然的引子或借口,作为切入点。羞答答的出场在笔尖上也是类似的表达。“作者自云”,作者跳出圈来,以说书人的口气来介绍自己的作品,像找心理医生咨询的病人,陈述症状时总是假借他人名义。

所谓梦幻必是“奇事”。凡人所梦之事,必然不会平淡如日常。“幻”既是“空”,空不是没有发生,反而是最过真实地发生过,之后往往随即散灭消失,给经历者最真切的幻灭感。既是如此,整个故事的兴致和期待便被拉了起来。

现实事件的性质,美感,境界以致真假善恶等往往不尽如人意,或不便直书,或不够火候。挑明将“真事”隐去,反而可以激起看官的好奇和窥私欲。

哪怕是作者或导演,对于一些冥冥之中的联系,要么难以解释要么难以阐述清楚。但这种因果联系,又仿佛时时存在着。也或许是为了找一个实物作为丝线将所有故事穿起来,将这种联系表现的不是过于难以捉摸。

“故曰‘甄士隐’云云”,给看官们提了个醒,注意故事中名字的隐含意。又仿佛开篇几句话不是原作者所写,作者,说书人的角色转换的分寸拿捏,煞费苦心。怕太直漏,又怕对方理会不到意思。

好,故事开讲,从头说起。说书人向客官讲述了作者攥书的原因以及自己与故事的联系,并非凭空而来。在梦幻破灭之后,心理起点就降低了,朴实了,说自己“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倒也不是刻意谦虚,假以世俗的评价标准拉近与看官听众的距离。说自己讲的是富家闺阁之事,并非规劝说道之词。用毫无新意的开场是需要对后续的足够自信的。不慌不忙,意欲阐述的终极关怀是要通过也可以通过具体人事细节说明的,真正的底气源自于作者发现了寻常人事的不寻常。

书中人物有过人之处才值得一说,或做艺术化的加工使其形象化标签化从而成为艺术典型。人各有命,人各有格,比较没有意义,就是打算通过这些人物事件将自己以往所受教育,鞭挞,恩惠等等表现出来,使之成为一种忏悔的补过。典型的中国文人心态。优厚的背景条件,完善的所谓传统教育,是否成为理想人格塑造的模子。我们最后会发现,一切是那样的不尽然。人只有在幻灭或绝望或超然或淡然的心境时才会想起过往种种的好,哪怕刻意捕风捉影,这种心态在自杀的遗书或获奖感言里常常表现。

作者的自白,深有同感,又难以置喙。典型的中国文人心态下的笔尖是刻心的,表意和本意是相反的,淡定是装的,无所谓是装的,堪破红尘是装的,了然生死是装的。无奈中透漏出不甘,客观表述中死要面子。

文人骨子里有一份清高,有一份骨气,有一份情怀,有一份脆弱,有一份自负,以至于一个典型的表现便是“文人相轻”。历数以往的传统文人事迹,你会发现,一旦志向或者愿景受阻,大都埋头山水或锅碗瓢盆的另一番“精神天地”聊以慰藉来表明自己是绝对的强者。好玩又可笑。一根筋的猛士是有的,如谭词同。晨风夕月阶柳庭花的闺阁之乐确有其乐趣,但很难与自诩的普世情怀自然的衔接,《红楼梦》做了典范。

2.“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来?……倩谁记去作奇传?”

“看官”的用笔似乎口气和角色找对了。之前是作者著述的缘由,以下是故事的来龙介绍。故事打一个遥远的杜撰说起。但对于远古神话传说的认识或许和今天有不同的意义。女蜗补天余石的背景创造妙不可言,属于大众普遍认可的神话传说的再创造,原本传说并不知具体数目,因此作者可任凭臆篆,而赌定了无人会较真。至于“十二”“二十四”“三万六千五百”这样似乎巧合月,节气和天数的数字,有很多红学上的考究以及猜想,我不否认但不以为然。或许是出于尽合“天数”的需要而刻意为之罢了,显得有某种“隐隐然”的神秘。

对于宏大的历史进程和事件而言,剩下这一块似乎是没有价值的,是得不到普遍意义上的价值认同的,而它作为个体,已经被通行价值标准洗脑。使得它天然认为自己应该去补天,去参与宏大事件,成为伟人或作出重大成绩。而决不再可能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个体看待,因此格格不入于社会和圈子。但毕竟,它有着先天性的某些条件或秉性,如果能够认清现实,接受环境,调整思路,是可以发挥天然优势而另有所作为的。这一点,对于我们是有重大启发意义的。很多时候,迷茫往往是由于自己走进了死胡同。怨气和羞愧感就在所难免了。

从通篇来看,这块石头是要作为整个这一场兴衰故事的见证者的,而作者似乎不是化身贾宝玉,而是这块石头。反观曹雪芹的经历和写此书时的处境,他似乎正像这块石头一般,期初有天然条件即家庭背景,胸怀家国天下,但最后并没有出人头地,只是经历了这样一场风花雪月,事后看破红尘,淡然于心,找准了自身定位,成为这一故事的记录者。或许宝玉出家之前是曹雪芹,石头更像是其出家之后作者的象征物。

这一僧一道也是个有趣的组合,僧修佛修来世,道修今生修现世。似乎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一僧一道见了这石头缩成了扇坠一般大小,可做一个配件。需要刻上几个字,打上某种标签,才能成为世俗标准的合格品和其中一员,才能不另类地融入。

文明社会与原始社会的区别在于前者的社会制度很好地将普罗大众的人性加以弘扬,兽性加以约束。文明和富裕互相促进,互为条件。文明社会的成员是将“美”和“礼”作为评价标准和追求的。和谐为美,节制为礼。

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是最无常的,也是大众最向往的。换句话说,人世的无常,幻灭感最容易在这样的场合体会到,春梦了无痕是无数人的事后感。

这一僧一道携石头经历了一番之后,变回原形,并将所历之事编述完备刻于身上,等待着或者后人发掘。书中并没有透露石头经历的是哪个年代。又刻意使其在几世几节之后被人发现,如此费心地模糊朝代年纪,让故事在远古和现代之间游离,在有意回避什么还是刻意强调年份并不重要,还是说,书中的道理可以穿越时空历久弥新。从纯小说的角度来解,只求会意,无需甚解。

石头通过亲身“经历”的方式被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引渡登岸。普度众生的基本方式还是引导其“自渡”。所以佛并不过多地参与人世间的兴衰更替和新陈代谢。或许只是通过个别引导的方式树立典型,树立形象,使信众有敬畏感,有因果轮回意识罢了。我们在人世走这一遭,无非也经历无数家庭琐事,经历人间情爱世间甘苦以及或多或少与几可能相关的事件,有何意义?绝大多数人“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2017/5/11

3.“空空道人看了一回……我师意为如何?”

空空道人看了石面偈文,了解了石头将故事传播的意图,便顺着口气阐述了作者的推荐意见。作品自身内容的定位是低调的,可观的,描述性的。不做劝忠贤治风俗的灌输,但莫非也在提醒读者,如果从中看不到治家理国的道理,而只看到红尘中几个青年男女的唧唧我我,着实可惜了。

古往的故事性文学作品,大都是傍史的,正史和野史的真实性界限是模糊的,后者往往是对前者的细节性补充或者衍生性杜撰似的再创造。都不敢凭空讲出一段故事来,做人做事作文都要硬是将出个由头来,并且尽力有模有样。受众对真实性或与经验相关的东西的接受更容易些。因此,故作认真地讲出个年代背景来,变成了一种默认的套路。但这对故事本身的意义似乎并不总是重要,反而可能因此限制了普遍意义。

其二,大多数的文学历史作品,都包含了作者对所述人物事件的倾向性评价,肆无忌惮的在指尖摆弄评价王侯将相或凡夫俗子。因此,所构造的事件都过于极端,要么歌功颂德极致渲染,要么恶语相向毫无斯文。所谓正统教育的影响和约束是全方位的,翻来覆去都是自诩道德君子来教育世人该如何如何。因此套路是极其明显的,素材也无非几个方面:文君子建才子佳人,或王侯将相功名利禄勾心斗角,“千部一腔,千人一面”。关于爱情的故事,仿佛不涉及到“性”或没个生死离别便不够“深刻”,关于“政治”不做极端化的性格刻画便不够露骨。艺术作品的高潮在情节的极端处不假,但大都仿佛为了冲突而冲突。

关于“之乎者也”,红楼梦的妙处之一便在这里。在传统文言小说的环境里却不用简练的文言写作,通篇的口语却不啰嗦,不可添一字也很难去一字。“之乎者也”代表的是千年来文学作品的形式桎梏,文人骚客们带着手铐脚镣跳了千年,虽然优品佳作不断,但似乎都带有一种病态美。红楼梦的文字为现代白话文学的创作提供了典范,白话文也可以如此的简练,优美,张弛有度。

相比于前代书中的人物事迹,作者自信笔下的人物故事是有其充足的乐趣的,对于很多重要人物的性格命运养成及兴衰际遇做了合理性的描述,甚至纵贯一生。当我们为了现世的目的拳打脚踢而折戟沉沙时能否在适当时刻回头反思目的本身的意义。是否是为了某些“虚妄”的东西而徒耗了不少寿命筋力岁月激情。

这是经历了“幻境”的石头说服空空道人誊抄文稿的一段文字,或许也是作者欲言又止的推荐,像一闺中女子对所募之人表达心迹时般含蓄但不失笃定。也借此机会,似乎传递出了笔者的文学创作观和自信。

带有目的性的创作是必然的,但推荐性的文字出现在作品里蛮有趣。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是否动心,且听下回分解。

4.“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按那石上书云:”

空即是空

上段石头的话显然打动了道人,遂决定从其心愿,抄录下来,传于世间。按道人的理解,文中“大旨不过谈情”。这六字成了红学研究者对红楼梦主旨研究的突破口,并将“情”的高度和范围作了全方位拓展和推理,我并不否认其中一些建议,但是,读者在阅读一件作品时的联想是见仁见智的,这些联想的内容有多少被强加到了红楼梦的主旨中去了就不得而知了。这个话题笔者在以后的阅读过程当中会细细体会,不做考证式的逻辑推理和论证,只效仿台湾蒋勋先生对红楼纯文学美学角度的咀嚼。

空空道人在阅读该书之后的变化是显著的。“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的“自悟”过程阐述了修行的基本阶段。“道人”向“情僧”的转变不是道家向佛家的转化,而是现世观向来世观的认识转变。个体对大千世界的认识是从无到有实时变化的,包括自身的变化。即因空见色的过程,纷繁世界的不同元素在不同时间,不同时机通过不同形式不同组合逐渐进入个体的认知和生命进程中来,并且塑造了其世界观,并与个体的精神和肉体产生实时互动和双向交流,个体适应的过程便是由色生情的过程。从一开始的被动慢慢获得了主动的能力和欲望,到后来主动参与起了这场互动,当个人的磁场强大起来之后,开始对外输出情感,意念,欲望即所谓传情入色,但大千世界的无常是一种常态,这种常态的速度让深陷其中的个体难以接受,大起大落的幻灭感成为大多数个体消极的理由,只因其没有将个体视为变化中的一员,没有悟到个体即自己本身也是个大千世界。因此,个体单位也是个相对的概念,这个单位本身也不存在。电子围绕原子核的转动与地球围绕太阳转有何区别,对物质的定义是狭隘的,源自“无知”,也没有物质与非物质的区别,甚至相对的概念也不存在。自色悟空的过程的表现是不再执着,而并不是不再参与。个人境界的自由跳跃随时转换能力,应该是修为的一种锻炼。所谓看淡了,回归内心了,不再被外界肆意干扰了。

红楼梦几经传抄更名到曹雪芹手中的过程又是个奇妙的镶嵌。作者让自己参与到了故事之外的故事当中,真正的原作者是不是作者自己也就不重要了。“悼红轩”是为书中人物搭配的,像一座灵堂来祭奠整个故事里面这一场花开花谢。该说的不该说的,叹惋,可惜,种种心绪涌上心头“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像一位前来祭扫的人物,对着墓碑诉说自己的心事。

至此,整个故事缘由和创作背景做了一番隆重但含蓄的铺垫和介绍。各位看官,从何人何事说起,且听下回分解。

5.“当日地陷东南……落于何方?”

书接上回:

以下应该才是石头上记录的文字。故事开始于姑苏一典型的江南水乡烟柳繁华之地,阊门是古苏州城的西门,此地附近有个十里街,即“势利”。街里又有个“人情”巷,人情巷路窄,里面有个“糊涂庙”,庙旁的甄家是当地众推的殷实望族。嫡妻庶封的小妾是可以忽略不记的,是当时是的一种理所当然的存在封氏,性情贤淑,深明礼义该评价是对传统家庭妇女的高度认可,绝对的从属地位,隐忍,大度,知进退顾大局;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也推他为望族了在烟柳繁华地被推为望族,可见必是殷实人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绝对安逸。因这甄士隐秉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当一个富庶人家不求功名时,按说应该少有现世的纷争和大起大落,每日只以观花种竹酌酒吟诗为乐这种反求诸己的活法是另一个向度的追求,花竹诗酒每一个单项都是个大千世界,足以成为一个包容个人精神世界的存在,倒是神仙一流人物这话不假,不与现世纷争,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又是绝对的强者,与神仙无异了;只是一件不足该有一处起落或不完美:年过半百,膝下无儿直到现代,一个中国家庭如果没有一个男丁,整个家族会有一种极度的不安全感,有一种断代的危机感;只有一女按上文可知,虽有妻妾,然子嗣不庶,命里没有无法解释,所谓美中不足,勉强为之,只能形成畸形的家庭成员格局,乳名英莲“应怜”,年方三岁。

下面具体一副安逸的具体生活画面一日,炎夏永昼,士隐于书房闲“闲”似乎是甄士隐的生活常态坐,手倦抛书看的也是“闲书”,所谓“闲书”不全指打发时间消遣之书,是不会引发读者精神紧张的随时可停可读的书,本身读书的动机没有功利性(当然不代表没有目的性),休闲时光读休闲文字,精神是放松状态,手腕拖书,累了自然坠落而不自知,优哉悠哉。无聊的看官可以猜想一下甄士隐所读为何书,伏几盹睡,不觉朦胧中走至一处读书昏睡做梦的过度画面的切换是及其自然的,而且是向仙境的切换,不辨是何地方从现代的理解来看,梦境是要有现实经验基础的,而下文可以看到,这个梦是和这个家族未来相关联的,不需要故设伏笔;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谈时间和机缘就对上了,恰好碰到携带石头投往人间历幻的前夕。僧人解释了石头的定位,即并没有变化人形,而只是被夹带进来,见证经历了故事的原委。那道人道:“原来近日风流冤家主人公的现世关系提前曝露,大胆又自然又将造劫历世仿佛是主动参与进来的,神瑛侍者动了凡心,被安排进人世走这一遭,吸取下教训。但不知起于何处?落于何方?”,投胎在哪家,且听下回分解。

6.“那僧笑道……一了此案”

一花一石如有意,不语不笑能留人

书接上回:

通行本将石头写成了警幻仙子任命的神瑛侍者,“瑛”为美石,神瑛侍者倒也贴合这石头的来历和身份,契合“木石前盟”的说法,若如此说,神瑛侍者化身宝玉无疑,出生时口衔美玉作何解释,难道三者是一体不成?“木石前盟”是报恩的单方面约定,不一定是姻缘前定。脂本红楼在此处有大不同。宝玉黛玉二人是确是建立了爱情关系的,没有达成世俗的婚姻关系是否重要,是否可惜?在后续的文本中会有很多佐证,无巧不成书的解释在该书的理解中是千万要不得的。行书至此,不同版本能否自圆其说,要看后面了。

神瑛侍者常在灵河岸边三生石畔行走,通行本说法是因绛珠草生的可爱便呵护浇灌,脂本却无此说。侍者是否因仙草模样生的可爱才加以关注,后文是否有宝玉对某个相貌不佳女子的态度成了可佐证之线索,用以佐证其泛爱心理和动机。

神瑛侍者对仙草的升华有再造之恩。仙草的成长幻化经历是传奇的,极具故事性的,因果明显。游于离恨天外,食迷(秘)情果,饮灌愁海水为汤。饮食出身履历神奇,实写黛玉来历之不同。文学的品读到此为止即可,否则蜜青果、迷情果还是秘情果便足够鸿篇考证的了。只知道黛玉的性格与天生的机缘有重大关系即可。

文学的手法只需要具有一定的因果关系即可,不必强求严谨的逻辑关系。比如对仙草报恩方式动机的追索考证是否有意义?报恩要以对方需要之方式进行,黛玉的眼泪大多确是为宝玉而流,或惦念,或心疼或伤心等等,客观上使得宝玉在现世中时常拥有一个挂念自己的人,也是一种福报,因此还泪报恩的做法行得通。

僧人在按某种规矩和流程在参与仙界对凡间的支配,原则是合理的因果轮回。宝黛二人有充足的前世因缘,在现世却没有结为夫妻,笔者更倾向于解释为,先天条件要尊重现实机缘的影响,爱情是本质,婚姻是形式罢了。不需要勉强,不需要较真,争取是必须的,随缘是必要的。

作者在该篇营造了一个极具浪漫色彩和美感的前世姻缘故事,使得后续的故事得以合理化,给了文学意义上的理由,但又没有明确二者的具体必然关系,毕竟现世的关系要现世来修。佛家修的是来世,但并不意味着要具体修成来世的某个具体特定身份,而只是修了一个创造某种因果或机缘的背景和条件,孽障可以化解,福报也是无常。

船家语:一石一木若有意,不语不笑能留人。有时候,很多难以置信的机缘实在难以捉摸,也没有必要一定找出个所以然来。所谓随缘,随心,随喜的心态是要有的。磁场能否相合既是标准。

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7.“那道人道:“果是好笑……无为有处有还无”

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到甄士隐在梦中遇到僧道二人,听到了这木石因缘。绛珠仙草还泪报恩的方式是罕见的。由此道人联想到,该女子既然要用一生的眼泪还报,每次流泪也必然需要具体的原因和琐碎故事支撑。像以往的风月故事,很少有大量大篇幅的生活细节的描述,这也为该书无线扩大了外延和触角,在叙述某个具体故事时便可以全景式的勾勒生活图景人文风貌,小至一饮一食大至社会规则。

真情是一种常态,多数人很少有激荡的生活故事,需要在日常的关怀中体现,毕竟琐碎是生活的常态。

于是,道人也想趁此机会,参与进来,下世去“度脱”几个,积累功德。人世间不同的宗教教义是不同的,有的专注自修,有的以扩散信众为己任,发自个人本心善意去传递真善美可取,但以吸收信众为个人修行目的或手段是徒劳的。相信上岸者的发心是正的。

具体流程需要通过正规渠道。人世间本是幻境,我们现在的争求,计较,拳打脚踢有实在意义吗,现世的的一切纷争建树不应成为上岸时的拖累和留恋。

作者仅仅介绍了宝黛二人的前世姻缘,但整个这一场戏剧数百个人物的前世故事想必也是有的,无法一一赘述,但每个人来到现世都是带着某种使命感的,是要通过某个具体角色参与到某项进程中的。所起的作用有大有小,小说仅仅也只能从几个主人公的主要故事去开辟视角,如果转换任何一个角度,想必也是另一番天地。

僧道二人的对话,甄士隐听不明白,便上前追问。读者已经很明白了,向甄士隐卖个关子继续下文。从后文我们可以得知,两位仙师是给了他明确提醒的“到那时只不要忘了我二人,便可跳出火坑矣。”但这种忠告是不具有任何作用的。不曾经历便没有经验。我们给予他人忠告时,也要明白这个道理,不要勉强期待对方一定遵从。说不说是自己的事,听不听是对方的事。

通过甄士隐的视角第一次透露了石头上的文字“通灵宝玉”。也仅此一面之缘而已。等继续追问细节时,三人已到“太虚幻境”。这本是梦境,梦境已是幻境,幻境中再出幻境,妙不可言。

这太虚幻境有副对联,道尽了世间道理。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太极之轮转,色空之相生,四季之随行无不如此(选自脂批)。真假有无是四个维度,但又是极具局限性的。小我的格局极容易陷落在这无尽的纠结当中走不出来。许多所谓真相不过只是你愿意相信的真相,很多存在不过是一种自以为的存在。这种意念所带来的满足感或虚无感乃至挫败感全都源自于个人的代入感,与他人无关,甚至与世界无关。你的挣扎与世界无关,是一种自我强奸。

甄士隐意欲跟了过去,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8.“士隐意欲也跟着过去……便是烟消火灭时”

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到,甄士隐在梦境中意欲跟着僧道二人进入太虚幻境,可就在这时,“忽听一声霹雳”,回到了现实世界。对比之前的入梦过程之缓慢,梦醒时分却异常剧烈,我们也又有类似的经验。梦里山崩地裂的刹那间转换为一副静态画面,不漏痕迹“只见烈日炎炎,芭蕉冉冉”。梦里的是事包括僧人给的忠告估计也忘去了。

“弄孙”算是人生一大乐趣和美事。这样一副生活图景的安乐被这一僧一道打破了,紧接梦境而来。这僧道二人是穿越轮回的,在海量的红学考证中似乎没有人怀疑几处出现的二人是一回事。

僧道二人总是结伴出场,这是在世俗间的第一次。疯癫邋遢的形象,天南海北的谈资,好不快活,唐寅诗云“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世人眼中俩疯子,在疯子眼中又何尝不是呢。僧道二人明确提醒甄士隐怀中女儿是不祥之物。在后续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得到印证了,有命无运,出生殷实富贵之家的掌上千金竟无福消受现世的享受。听到这些话,甄士隐没有一丝怀疑,对方讲的是“疯话”。作者在以非常猛烈的笔墨在预示后面的结果,不做隐晦的伏笔,堂而皇之,令人称奇。

紧接着便给英莲的命运下了判词“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英莲“应怜也”,是整部红楼梦中第一个经历大的人生波澜的人物,年方三岁。将这样一种常人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安排给如此年小之人,似乎也在表明,命运的无常是不分年龄不分物种的,用因果轮回的观念对英莲的故事做个补充仿佛可以聊以慰藉。我们假设灵魂不灭,它穿越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长河中,始终在经历着一些事情,有高潮也有低谷,有得意也有失意。英莲在现世开端便遭此大难或许是前世命运大低谷的延续,报应于现世,积德于来生。如此想来,似乎对于眼见的世间灾难痛苦便多了份化解与宽慰。

行书至此,突然产生一个疑问。约定的因果观念是善有善报。这是否是一种美化当世的手段,毕竟对于时空而言,以世间为轴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不太重要,是否只是发生着而已,无所谓美好,也无所谓罪恶,无所谓真假虚实善恶美丑是非?

英莲在后来被卖给薛蟠做了小妾改名为“香菱”,菱花本在盛夏开放,却面对澌澌盛雪,只有凋零。在还没有盛开时便突然转入不可逆转的人生低谷,没有翻身的可能性。这种明谶用的极其大胆。家国君父事有大小之殊,其理其运其数则略无差异。知运知数者则必谅而后叹也(脂批语)。烟消火灭之感,之状态是否是芸芸众生大多数的实际状态。

英莲命运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9. “士隐听得明白……说着,士隐已出前厅去了”

书接上回:

中国文人骨子里是带有某种禅机领悟能力的,是政治文化生态培养出来的。入仕是传统文人本能的意向选择,理想主义深入骨髓,但宦海中常态化的大起大落让其实在难以适应,幻灭感时常伴随心际,一旦失意,第一反应便是出世。因此这种对禅机的敏感是其长久的学习过程中培养起来的。

僧道二人突然分手,使得甄士隐失去了问询的机会,着实可惜,机缘的寸劲儿巧劲儿莫过如此。读者在此无不为书中人物可惜了一把!

按道人所述,分手三劫后北邙山再聚。佛以世谓“劫”(脂批语),以得道者的眼光看,人世间的经历是一种劫难,一种考验,一次萃炼。

行文似乎要转换话题,为英莲的故事埋个伏笔,伏笔线索的前段是明晃晃露在外面的,穿插交叉其他情节过渡自然。

这士隐对僧道话语的痴想点到为止,画面要连续切换,贾雨村出场。对贾雨村姓名用字的解读和猜测打其一出场便开始了,脂批或许矫情。雨村属于没落仕宦家族,没有贵族血统,是一种不稳定的富贵传承基因。当一个家族衰落以后,人丁散尽,血缘关系维系的家族关系很难维持,成本担待不起,走动逐渐减少,凄凉没落感十足。书中说雨村生于末世,是否第一次映射贾家处境,还是暗指整个时代的没落。

当断绝了身家关系,只身一口时,道义道德观念行为顾虑的约束会减少,出门在外,很多人胆小,往往是顾忌家里和老圈子。中国人含蓄又一次表现在这里,奋斗不说为自己,镀身家庭使命或其他,当然我如此说有度人之嫌。在家乡无益,外出求取功名,也是万千国人的现状,笔者感同身受。

对于胸怀抱负又囊中羞涩之人,生活的实际困难都是问题。好歹是个文化人,甄士隐便时常与其来往,并无他求,然贾却不尽然,施礼赔笑问候。甄士隐避事不谈可见二人并不交心,还只是游离的谈资之交。交心之人坦诚互换动机。不明对方动机,是彼此之间戒心的由来。

每个人生活的圈子,每天都有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我们并不能完全准确判断对方来意和缘由动机。关系的游离的度的拿捏是个问题。戒心和惰心使得很多关系的建立出现了屏障,失去了可能和机会。

甄士隐闲邀雨村进屋闲谈打发时间,在此时却不知对方心急如焚。来至房中,小童献茶,自是神仙配置。闲谈几句,士隐有事出去,独留雨村屋内。这突然造访的“严老爷”是否有何暗指,还是纯粹为了把甄士隐从画面中支开,难道是后面的故事中,甄士隐在场会不方便?行文至此,交待背景,全是铺垫。无惊人妙句,无簪花之词,平常话叙平常事。但又隐隐感觉后面有事发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0.这里雨村且……也不去再邀

王晓东:独处最见品性

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道,甄士隐因事留了贾雨村独自在书房,这段主人不在的留白期若不发生些故事,只讲雨村屋内独自翻弄诗书典籍,便可惜了。独处是最见品性的。故事讲到这里,我们对雨村的个人品性还没有经过具体事件观察,正好用其独处的这片段时间观察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件。

对红楼梦的解读,很容易陷入自作多情的猜想。寥寥数字,说的既明白又含糊,张力很大。雨村翻书解闷,忽闻女子嗽声,立即起身观瞧,出于陌生人对陌生环境的不安与敬畏,无法判断窗外嗽声是否会进得屋来而起身,与男女无关,如此解释倒也是人之常情。另一种解读就有趣推敲了,他对女声敏感,对女人敏感。当起身发现是一丫鬟时,第一印象是其姿色。作者以雨村视线完成这一观感,不做评价,只告诉读者,这个人见到姑娘的第一所思所想,任凭你去猜度。

妙笔在于评价姑娘“虽无十分姿色,却亦有动人之处”。今天的话说便是“耐看”。说不上标准化的漂亮,符合大众化的审美,又有独特之处,久看不厌。接下里,雨村不觉“看呆了”,脂批最有意思“今古穷酸色心最重”,笑喷,话虽重,雨村的“屌丝”形象已然出来。

姑娘当时在掐花,一个很富美感的爱美动作。俗人眼中都是俗事,俗物,不会随心注意美。雨村显然不是主要被这一画面吸引,而是被姿色勾魂。

掐花是瞬间的动作,可仿佛在作者笔下定格了。将雨村的欣羡插在姑娘指尖。姑娘方欲离开时才注意到雨村,虽是落魄,但眉眼方正,说不上反感。本能回避,又忽然想到其可能的身份,无意间回头一两次。我们从姑娘所想得知,甄士隐似乎是明白雨村处境和需要的,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时机,帮助别人是一门学问,不伤对方面子和自尊心才恰到好处。

丫鬟猜度中“此人必非久困之人”显然是甄士隐对雨村的印象和判断,他是因何得的结论,或许不难猜度。

丫鬟的数次回头让雨村做了极其自然合理的误判,对于一个胸怀志向的落魄文人来说,这种联想是极合情理的,有自恋,有自负,有色心。全都表现在其“狂喜”中。小说的创作中,无需让人物刻意做出超常规动作以显示其典型与不同,自然合理为最妙。人物形象是否成熟圆满表现在一贯性上,当读者可以猜出他对某些事情的做法时,人物塑造便真正成功了。

“刚巧”一小童进来,雨村通晓人情世故便表现了出来,他得知前面留饭,又并未邀请自己,又不好意思告知前面已经开饭,“派”一小童假装无事溜达一下,供其打听,这一唱一和,心照不宣,配合默契,不露痕迹。当然读者也可以猜想,甄士隐彻底把雨村忘了也未可知,但索然无味了。

后事再续。

11.一日……钗于奁内待时飞

书接上回:

上回书介绍了贾雨村的来历以及和甄家交往的一个日常片段。

在大的故事架构下,需要时间上的拉伸,连续性的扣环压迫感太强。转眼到了一个节日,文学化的创作时,时节背景的选择使得故事的发生自然贴切更具可能又极具美感。两人的关系和人物命运的走向需要有点变化,不能老这么拖着。

这年的中秋佳节,甄家家宴一笔带过,联想到上节丫鬟说家里并无雨村这样贫窘亲友,殷实家族的节日宴请本是个可写的热闹话题,却被忽略,想来是和主旨线路无关,在选材上的取舍考验作者的结构驾驭能力,精彩的情节若无关宏旨,该舍也要舍。但联想后文紧接而来的破落,以及雨村此时的孤独寂寞冷,在此处浓墨重彩来一笔宴会的热闹做个对比也无不可。后文可知,这个对比放在了元宵节,容后文再续。

甄士隐另摆下酒席邀请雨村赴宴,并没有提前通知,“步月”踩着月光,闲适感爆表,妙哉!回想我们最后一次趁着月光出门寻友散步是什么时候,似乎没有印象了。最具美感又最廉价的唯美享受怕是早被我们忽略了。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最高雅唯美的审美享受一定是与自然意象的交流,而非与人工技巧的计较。因为人对自然意象的接受是最自然的,毫无心理障碍无需自我说服和校消化的。

下面是他见到贾雨村前贾的又一独处时段,我们且看雨村在回味和畅想些什么。原来是那甄家丫鬟,雨村对其是有感念的,不全是色想。这丫鬟的两次回眸给他的无疑是最落魄十分的精神支援和雪中送炭。引为知己,是说雨村误以为丫鬟对自己是有认可的。所谓知己,需要彼此的了解,认可,欣赏和坦诚。吟诗说道自己志愿未达,又遇情坎。风尘中孤单影只,偶遇知己,月光可否代为传达心意?此时的雨村或许是有自卑感的,需要一种自傲与清高作为掩饰。此时的他断然不敢去追求这丫鬟,担心成为拖累影响前程是假,自我认为高其一等而掉价是真。自己的实际地位是其安全感与自信的来源和保障。对外宣称的大男子主义也是个借口和掩饰,这种人拥有地位悬殊的婚姻可能性更大,或男尊女卑或相反。

生平报复成了日常自我鼓励甚至折磨的原因。自负和死要面子的不遇之人会说自己待价而沽而不说没人要。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从古批到现代,凡是文中遇到“玉”“簪”“钗”之类的字眼,解注之人都会向几个主人公上靠,怎么解释似乎都圆乎。笔者只能认为是作者用的自然,诗出人物,雨村纯粹用于抒发感叹罢了。所谓诗言志,此句目的性之强,功利性之高,自负心之大,裸露无疑。他不求稳步求进,自信一步登高。

此叹被谁听见,且听下回分解。

12. 恰值士隐走来听见……

此情此景,天地助兴

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道中秋佳节,贾雨村吟诗自叹怀才不遇,话音未落,恰甄士隐听到走来。书中字眼的巧合不无可疑,可总是需要捅破窗纱,让剧情走一步。所谓无巧不成书是技巧的总结而不是调侃,将一副社会生活画卷浓缩在几十万字的篇幅里确是难为人,只能集中铺排典型故事,并用巧合,偶遇,误会扣环连接。难处不在单个情节的精彩与否,而在串联珍珠的丝线上。

甄士隐当面夸赞雨村抱负不浅,雨村又拿前人遮挡。含蓄与外漏是分内外的,中国人对亲人可能很少当面夸赞,对外人不吝当面赞词,但在人后对他人的评价议论就负面偏多了。中庸内敛的文化性格体现在普通民众言行举止的方方面面,甚至在公开场合都不敢淡然表达理想抱负。日常交流语言中也习惯性带有几份虚词假意,或许没有恶意。当人坦诚表露自己后,会有一种裸模的感觉,没有了保护层和安全感。所以人需要一些思想的隐秘角落作为疗伤独处充血的空间,并时常在外露时有意识无意识地加上语言的保护膜。

甄士隐回答雨村何故至此的问题着实有趣。非常礼貌谦卑,真诚相邀,毫无傲气,又充分尊重对方自尊心,不谈落魄,只说寂寞。雨村思想上并不落魄,人穷志不短。“芹意”即芹献之意。如此情景,举杯对酌想来别有情趣,不知对方可感兴趣?不卑不亢,又保留余地和避免遭到拒绝时的尴尬,又似乎合情合理使得对方无法推辞。

接到邀请,雨村并不推辞,为了达成不落俗套的写法意义不大。与后文仓促离开是呼应的,举动是抑一致的。此时若再不抓住机会便可惜了。如此说又有度人之嫌,如果不把前后文联系起来看,雨村此举倒是自信豁达。好作品回味无穷便在此处,可以有不同的解读,而且是不同阅历之人才能体会到的不同。

文学作品的留白,也是要给读者足够具体的联想思路的。所着笔墨是需要有多重解读的可能性的。文字上的留白与苍白是比绘画容易辨别的。

中国文人的酒桌上,需要有个加热的过程,刚开始总要“装装”文雅,彼此摸摸对方脾气秉性,谈吐品味。慢慢卸掉包袱,“敞开心扉”,称兄道弟。

这一段的镜头是拉开的,从开始画面里两人觥筹交错,到逐渐镜头腾空后退,院落,街坊,天际,明月等意象逐渐进入镜头,并配上家家笙箫的背景音乐。此情此景,天地助兴,如何能不“诗兴大发”。

意境美,音乐美最考验功力,此情此景,人的兴致情趣与周围的意象是和谐一致的。

对比我们日常的应酬,斯文扫地,作假的含蓄都没有。

雨村所吟诗句,后文再续。

13. 时逢三五便团圆……转眼以至三更,二人方散。

月圆中天,心事侧漏

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道,在月圆之夜,雨村对月抒怀一首: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三五逢圆月作为一个契机,无论从文学的背景创作还是故事人物的自我鼓励上都是个恰当的发轫,月光护栏心事侧漏。圆月将出,万众仰望,功利性无疑。高中之目的呼之欲出,不为哺济苍生,唯图名利。这种心态在雨村此时的心境下是无可厚非的,人之常情。

此诗就是念给甄士隐听得,《边城》里所谓“唱歌要人听,做饭要人吃”,既然窗纸已经捅破,顺坡下驴,所谓诗言志,世人骨子里对有大志者尊敬三分的。落魄之人,就怕消弭安于现状,人穷更易志短。日常,对于身边的落魄之人,我们要有欣赏之眼光,赞美之慷慨。兄才高八斗,弟添酒一斗以助兴。

对于高考,雨村要趁机表明具体的自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口借钱吧。甄士隐等的就是这句话,彼此心知肚明,经典在于这句“兄何不早言”,妙哉!不是虚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中国语言习惯。给足对方面子,文人骨气里最避讳施舍二字,真假不说。最有骨气的往往是中国文人,最没骨气的往往也是他们。

借钱给对方,要名正言顺,不是出于“利”而是出于“义”。如此说来更照顾对方心理。

古时车马劳顿不比今日,进京赶考是人生一大事件。会试在乡试次年春天,在礼部贡院开考。寻常人家翻身之仗。盘缠不是该你操心的事,我来办,也不枉被你认识,这个钱是我的荣幸。人情练达。

随即命小童取来银两。五十两在当时具体什么概念,时多时少,今人不好直观体会,在后文,王熙凤给刘姥姥二十两使其翻身做买卖,可见五十两作为盘缠之分量。

因为古时出门的困难,外出是个人行为的重大事件,是需要顺天时算黄道图吉利的。刻意交代这样一个出发日期,想必后面还应有长亭送别的情节。起码,在甄士隐心理是有这样一个情节铺垫的。

身在姑苏,沿京杭大运河北上,在后续情节的想象上,给读者美好的延想空间,算是留白的一种方式。在读文字作品的过程中,读者会有脑海里的再创造过程。文字的美感固然需要笔下的功力,更考验未表达的意境创造能力。

明冬再唔的人设机缘如果达成可谓一大乐事,我们也曾许下过无数期许,却因为各种实时的原因落空。事后便又成为回首往昔感叹岁月的素材。

接收馈赠之后,雨村的反应耐人寻味,视似理所当然,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谈笑。脂批评点此处说雨村“真是个英雄”。以常人心理窥测果然小家子气。做不拘小节的解释反倒省心了。

转眼已至三更,二人方散。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4. 士隐送雨村去后……日日请医问卦

弹指一挥间

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道,二人在中秋之夜觥筹交错,兴尽而归。甄士隐回去倒头睡了个自然醒,他是毫无精神压力和隔日事挂怀的,时候不早天已大亮才醒。话到嘴边,我们似乎对自然醒已经感到陌生了,出于对时间观念的考虑或是世俗的压力,生物钟大都紊乱了。可问题是,我们真的如此紧迫吗,还是在自我营造压力假象,来证明存在感。夜深人静与一日之晨是宝贵时间不假,但此时的宁静更是难得,它是精神高度紧张之余回血的时间段,我们是否还有在意它的美感与安详。

甄士隐醒后再次想到了雨村的事,把忙帮到底,连落脚地也欲帮忙解决,便差人去请,谁知回话说雨村凌晨四点佛晓时分便已离开。留下一句话潇洒离开。粗想倒也无可厚非,细细琢磨总是感觉唐突,如此急迫进京,还是在昨夜大醉之后,看来雨村城府之深,思维之冷静绝非常人。是否是另一种情况,即再赘笔二人离别场面别无益处,索性抹去,一句话让其消失了事。

到此,贾雨村的故事告一段落,离场休息。切换到下一个时间点,读者便可有跟随故事的进程感。而且落笔又是个节日,本是欢庆之时,却隐隐有不详之感。忽然想起癞头和尚的判词,不免心中一惊。情节未出,听众心已悬起。

元宵佳节,“祸起”抱着英莲出去玩耍,小解时将孩子弄丢。听众头顶悬着的剑终于落下,却不知更大的祸事在后,英莲的丢失是一系列厄运的开始。霍启不敢回来,逃亡他乡。家奴犯下重罪,担待不起。孩子是自己跑丢了还是被拐走了或是落水而亡了都未可知,此处没有交代,文字像是在向他人简单叙述经过,没有浓重着墨。孩子丢失给父母造成了致命打击,原先安逸闲适似神仙般人物的甄士隐突然之间消默了,此处简练的文字似乎也在透出一个道理,从繁华到落寞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快得不用逻辑,毫无征兆,却眼睁睁发生了。英莲丢失不但是自身命运的事,还直接影响了父母的命运。

人生天地间,从一开始便与一些人建立起了纽带关系,在随后的人事接触中还会逐渐累积丝丝红线。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因为你的某些改变,或许会直接影响别人的命运走向。换到另一个角度,我们自身的人生轨迹转变是因为什么发生的。这是一种强烈的的磁场感应,它使得我们认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个因果的。那有没有毫无理由的改变,或者说因果论解释不了的问题。

只要活着,个人的磁场就在,出世与入世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压制能量,后者释放,并尽可能对外界展示和施加影响力。

话不多说,倒霉还在后面,且听下回分解。

15. 不想这日三月十五……岳丈家去。

天灾已现,人事难为。

笔者立志要将这百二十篇二百四十万字的红楼笔记陆续整理出来,编订成册,遗泽家小别无他图,尚需两年,仍需努力。文字大都是随笔附和,贴文而行,难成系统连贯,又因大都为笔者浮想联翩之词,东拉西扯之句,更是没了章法。或许后文得稍加注意了,注水也在所难免。

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道,英莲丢失寻找无望,甄家夫妇随即没了生气。喜事无双,祸不单行。转眼到了三月十五,葫芦庙失火累及附近,火助风势,风借火威,一夜荡平整条街,军民毫无招架之力。在面对天灾人祸时,人的渺小与脆弱毕露无疑。自然力量瞬间抹平人的一切嚣张气焰。丢失幼女为一难,二老致病为二难,片瓦未存为三难,水旱不收为四难,天灾人祸接二连三捆绑而来。势头之猛,似乎直为灭家而来。小地主把地一卖,便难再翻身。

问题的严重性出在卖地上,每逢天灾,底层大众首当其冲,政府社会保障和应急机制不健全,必然激起民变,为保性命,自然无视法度,盗窃偷抢蜂拥而起。整个社会面上人心惶恐,人人自危。生意,制造,消费全线崩溃。政府维稳,出兵镇压,社会对立陡然而起,轻者饿殍遍野,重者国破家亡。

天灾不足惧,社会矛盾和怨气不会直接指向政府。怕在人为。当制度机器年久失修时,为了维持国家机器的运转,各个系统会力避大的动作而图自保。具体在于既得利益集团唯恐失去蛋糕而保守排外,政府官员为求平安而不敢作为,百姓有冤难伸,公权力无底线寻租。社会公平法度不再无条件坚持,整个国家变成了一座大的妓院,强奸侮辱随处可见,卖淫嫖娼稀松平常,拉皮条蹭公粮人人欣羡,谈报国聊理想可笑荒唐。

各位看官,作者并没有对社会面的情况过多着墨,但管窥全景的线索再明显不过。江南富庶之地的殷实望族尚难自保,何况劳苦百姓普罗众生。某地有个天灾不足为奇,问题是一有灾害,百姓第一反应便是偷抢,也就是说法度在此无力,政府在此无为。社会管理是个系统工程,城市路面脏乱,该市医疗,教育,治安,经济,文化必然畸形。如此这样描述,书中整体的社会面印象便在听众心中留下了,可以说,此时绝非太平盛世,书中大户人家也都在勉强支持。

夫妻二人如此落魄,还要随身留下两个丫鬟,被好多文章攻击,细想或有别的无奈。这些家奴必是卖身而来,无父无母之人,若随她们而去,除了卖身妓院难有他图。

甄士隐想来也是伶仃一人,家中人丁寥落,遭此大难不是去同族避难,而只好委身岳丈家中。如同入赘对于中国人的理解相同。看来已经被逼到绝境。唏嘘哀哉!

这甄氏夫妇到了岳丈家中,会得到什么待遇,且听下回分解。

16. 他岳丈名唤封肃……下世的光景来

无人免俗

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到,甄士隐一家遭难,变卖家产投靠他岳丈去了。他这岳父是个务农的殷实人家,既然换名“风俗”,便免不了世俗功利性心态。

寻常百姓人家,置身世俗社会,有温情朴素勤劳善良的一面,也就有虚荣小我堕落功利的一面。小人物在小说或影视作品里是最鲜活的形象,穿梭在人性道德生存面的极端中间,原则普遍不强,立场很少坚定。

具体看这封肃,见女儿遭此大难,心中第一反应不是怜悯心疼,而是不快。难道旧时人家的女儿嫁出去后不如今日之情分?笔者大胆猜测,依他这势利的眼光作为,在往日甄家富贵时,必然没少在乡邻之间傍富吹牛,以贴己面。今日突然落魄,断了炫耀的谈资。

小人物的心理是容易游说的,贪胆不大,有点好处就变脸,当一个人的生活受制于某项东西时,这东西便成了他的弱点。可以是欲望,可以是爱好,可以是物质。所谓投其所好,大抵如此。这岳父连女儿家折变田产的银子都赚,不厚道。自私,自利的小农心态表漏无疑。可怜也好,可恨也罢,算不得大恶。

这封肃明目张胆如此做法似乎没受舆论的压力,书中不提,其人缘必然不善。若以他为主人公,又是个典型的人物形象了,只字片言便捏了个丰满的形象。这又是个接口,红楼梦像似一个平台,有无数触角和接口,任何一点切入,都可以见到一副蔚然图景。

如果我们跳开作者的铺排思路,人物出场顺序,换个人物作为开头,必然又是另一部大作了。无数事件在同时发生着,无数人物在同时活动着,关乎主次轻重否。虽说一个封建家族系统大都是寄生人员,但另一种维度的组合可否别样?

得到些破屋薄田后的甄士隐开始了活过,不善搭理家业怕是借口,生无所盼没了精气神是真,在别人口中可就传不出好话了。希望和方向感是人生的动力,纵然渺茫,心之所系。

见此光景,这封肃少不了讽刺抱怨的由头。家丑不外扬是尽人皆知的道理,可就是有逢人尽述之人,这种人极要面子,自曝家丑是为了与自己撇清关系,抱怨成分倒不大。

风言风语传到自尊心极强的文人耳朵里,是会憋出内伤的。悔在投亲,恨在霍启。惊吓,急迫,恐惧,怨恨,病痛的接连打击,让这个中年男人招架不住了。喜伤心,怒伤肝,哀伤胃,乐伤脾,悲伤肺,恐伤胆,惊伤肾,贫病交加,生无所恋,了无生气。当一个人对生活毫无兴趣可言时,火种减灭,磁场渐若,形容枯槁,油尽灯熄。

叙述着这些变化,已经过去了一两年,小说在时间上是持续延展的,无声无息地展示着岁月变迁。这甄士隐一人在变否?此时其他人物如何?

一个人的兴衰际遇似乎冥冥中身不由己,大多数人的命运是被故事推着走。主动参与到生命进程中是需要勇气的。

一段萧条的光景后,要接上故事了,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7.可巧这日抓了拐杖……孝顺儿孙谁见了

大喜之物必有大悲之患

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到甄士隐在岳父家的一两年光景日渐消落,渐渐露出了下世的光景。人到终了,总须有个归宿,机遇说来就来。

一词“挣挫”,几分悲凉。原来如神仙般潇洒快活的甄老爷,原来可心无杂念手倦抛书仙童环伺的乡绅公子,如今自理困难,挣扎苟活。吃力挪步到街边“偶遇”破足道人,可是当年姑苏旧人否,那僧人可在?书中一僧一道的轮番出厂,都没有也没有必要是同个人,但却似乎又是。这道人疯疯癫癫,倒是洒脱,结麻为鞋,衣如鹑羽,破落不堪。重点在口中嘟囔的话: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道人的《好了歌》道尽了人世的最大牵挂也是牵绊。所谓极乐成仙不在于拥有了多少,而在于可以放弃多少,不在意多少。

儒家鼓励文人学子立功或立言于后世,这“功”和“言”伴随而来的便是“名利”,或许出发点并非如此,但到手的名利却成了十字架和思想包袱。能带给人生大喜之物必有大悲之患,对当事人而言,这“名利”二字更是无常。

鸟瞰当世,金银成为唯一法器和度量衡。左右着万物走向人心流动。个人不敢完全将自身安全冀身于社会保障和福利,此种不安全感使得财物多多益善,生前哪怕是至高无上的所有权,临死也只好解约,与本人再无瓜葛。这反差催生了及时行乐的观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夫妻之情并无恩怨两说,世间男女取彼此为父母亲情代之,婚姻中的另一方是自身独立于人间步入人生新阶段的认证,阴阳和合之互补。父母为恩,夫妻为情。这恩难再造,情可流转,随己不随人。更何况江湖儿女,自古多情。

不知从何时起,养育子女成了父母必然之义务,孝顺爹娘成了子女天然之职责。亲人之间何时可没有生老病死互托照料之虞,仅仅是维系一份单纯的温暖。彼此没有法律上的权利义务,彼此关系不受世俗舆论影响,是怎样一幅景象。

这道人的《好了歌》的经典处在于将人世间我们最为在意的东西的不可控说到了极点,幻灭感油然而生。也正因为如此才正中甄士隐下怀。功名利禄妻儿老小属于谁不可控,说没就没。我们能否淡然甚至冷漠地看待这一切的得失来去?

对比这标准,那道人可算地道的神仙了,可少有人愿意追随而去。甄士隐是其中之一。这士隐听了道人所唱,作何反应,且听下回分解。

18.士隐听了……同着疯道人飘飘而去。

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到,甄士隐在街边听到破足道人的好了歌,便上前细问明白。这“好”“了”二字作何关系。人为追求到一个东西,好不可贪,果断了结。有了结果或归宿去向便好。“了”为了结,结果出现前,人心悬浮,对结果的心理预期往往在了结前降低。

《好了歌》点破了甄士隐的思想困顿,所谓顿悟,无非是原先思想上过不去的坎儿突然想明白了,看淡然了。而且别有体会:

福禄全寿,朝笏满床被作为极端的憧憬拜了千年,达不到还则罢了,事成的郭子仪如今安在?空堂陋室早也不再。只留下一则故事,一丝幻想。他日宴乐,欢舞升平的场所如今或成了无人光顾的荒郊野场。雕梁画栋是富贵人家的标准配置和代名词,一家衰败与否,前后是有征兆的。新进起秀之家,往往更注重保持生活装饰细节的光鲜,有精力和心思去打理,有破旧迎新的气象和情场。反之,但凡发生重大变故或家势倾頽时,花叶残败,风尘满堂。家居环境的维护直接影响一家的心情甚至风水。虽然光阴易逝,人老珠黄,但心态不可执拗。甄士隐又用极端对立的场景对无常做着解读,也是他个人生活的写照和拓展。无需对他人的大起大落指手画脚,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对子女后代的期望教育也是如此,成龙成凤成人成鬼的最终结局是左右不了的。尽量能够给他们的成长提供各种可能性即可。这作强梁以及流落烟花巷是在暗示书中谁的命运吗?个人的兴衰际遇有时与其对物质条件的驾驭能力有关,在与环境的作用与反作用中磨合,互相影响。

人心的自我约束管理能力需要长期修行,对欲望,对心态,对意志,甚至对性格的自我养成。佛渡不了人,只有自己能渡了自己。

人间故事就是以时间为轴的流水席,社会不以个人得失为念,为虑。不是对等的双向依赖关系,平台的接入门槛不高,互为观众罢了。如此想来,倒也不至于悲观,反而发现,天地万物都在为你服务。甄士隐对《好了歌》的解读更加具体化了,但似乎并没有看破这人世间的分分合合,起起落落,而是消极化了,倒也是一种态度。

书到这里,甄士隐的人生脉络基本完整了,浓缩了极端对立的状态。与宝石关系的点到为止,安逸闲适的悠哉时光,对贾雨村的雪中送炭,中年失女之痛,家业遭难破落,亲情疏离尝遍人情冷暖。与世无争之人到头来都是白忙一场,不再挣扎也罢,随道人而去吧。在红楼梦里,算是个潇洒的结局了,羽化登仙或贫病而亡已不再重要。

甄士隐虽去,故事未断,由他而发端的机缘仍要继续。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19. 当下烘动街坊……不知有何祸事

书接上回:

上回书说道甄士隐“看破红尘”随道人飘然而去,可是轰动了邻里街坊。叫不醒装睡的人,寻不着躲你的人。封夫人作为次要人物也有了单独的结局安排,文中不曾有她独立处理事件的机会,但伴随甄士隐经历一连串事故,总是被动而为,尤其是在处理丈夫与父亲的关系上没有起到积极作用,被动的性格,无拿主意的勇气,完全是男人的附属品。勉强过活,了此残生罢了。不过,大的起落阶段似乎已过,恢复了死寂般的沉静。

这日新太爷到任,军士鸣锣开道,女眷是要躲在一边的,公众场合抛头露面“不合适”。封建官吏上街时,差役在前开道是一种等级待遇,不同级别罗数不同,县级官员上街,鸣锣七下,意是“军民人等齐闪开”;府级官员,鸣锣九下,意是“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省级官员鸣锣十一下,意是“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中央一级官员,鸣锣十三下,即是“大小文武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古时所谓“礼”便是一种强调等级制度高低贵贱的言行要求,被强行植入道德层面,培养了数千年中国人的“奴性”。

这甄家大丫鬟见到了头戴乌纱身穿红袍的太爷,虽隔数年,面熟。后文知道这便是数年前的破落书生贾雨村,如今高中回乡。出现场景恰应了那句“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书中的歌谣,诗句,俚语等等都在具体的事件中不断自我印证。

文中第二次明确强调当日园中偶遇回眸纯属无心,这丫鬟的故事对于整篇来说是典型的枝叶,正是无数这样似乎可有可无的插曲使得大树枝繁叶茂。

第一回结尾有趣处在于封肃听得官府传唤时的反应,底层百姓对官家内心是恐惧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似乎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法治社会,在人治社会里,公权力就是等级,等级就是阶级,阶级就是“礼”,“礼”就是德行。

行文到此,红楼梦第一回也该做个了结。细数文中人物,一僧一道,小女英莲,书生雨村,乡绅士隐,家仆若干,虽不算多,但交织起了整篇图景的开端,世族大家也不是独立存在的,都有边缘化的社会关系。宏大的艺术场景也是有个豆大的渊源的。开篇神话的玄乎也要引渡到平凡的社会生活中,单读第一回,是有头重脚轻之感的,需要后文内容的持续支撑。

作者自云红楼大旨谈情,这第一位不忘情的倒是出现了。

作为《夜伴红楼》的开篇之作,船家自信有坚持的动力。千字成篇,毫不连贯,连载发表于公众号《夜航船家》。回想起来,笔者自己都不记得之前的文字。若重新来过,必是不同。全是临场笔记,随读随想随写,毫无逻辑,或许这也是来日果真成书时的“特色”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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