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西门赫氏堡的青铜龙虎尊

2023-02-27 11:05发布

1957年5月的一天傍晚,安徽省阜南县朱寨徐海孜村一位徐姓农民在住所附近的小润河捕鱼时,摸出了包括龙虎尊、饕餮纹尊在内的八个青铜器,其中的龙虎尊后来成为国宝级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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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 2023-02-27 11:49.采纳回答

1957年5月的一天傍晚,安徽省阜南县朱寨徐海孜村一位徐姓农民在住所附近的小润河捕鱼时,摸出了包括龙虎尊、饕餮纹尊在内的八个青铜器,其中的龙虎尊后来成为国宝级青铜器。国家邮政部门在1964年还为此发行了一套彩 {MOD}龙虎尊等特 {MOD}邮票。从此,无论是考古界还是民间,都有一种关于龙虎尊的定论:它是我国出土文物中独一无二的商代青铜器精品。

其实, 28年前的这条小润河,也就是1929年6月,也曾出土过一件与之造型、纹饰相同的青铜龙虎尊和十几件小巧的商代青铜器。只是因为这个龙虎尊不久被卖到美国,成为一座私人城堡的藏品,以至世人以为,中国国家博物馆的那件龙虎尊为存世孤品了。



据专家考证,二次出土龙虎尊的小润河发源于大运河。它原是大运河的一个支流。阜南水上运输曾经很发达,后来阜阳地区受黄河水干扰,河流紊乱,河流经常改道。新老河道改变频繁,小润河也逐渐淤塞,造成运河中断,被改称为小润河。阜南地区考古发掘的商代遗址和以前出土的一些文物显示,阜南是当时淮河九夷中东夷的一只,属虎方部落,是淮夷中的一个小国家。阜南距离当时虎方国首都凤台不足200里。平原时代的小润河附近可能埋有商代虎坊贵族掩埋青铜器的窖藏或存葬于河畔的淮夷贵族的墓葬。几千年来历史变迁,河流改道,河水冲刷,河线北移,导致一些藏宝地窖或墓穴塌入水中,这才导致当地农民不断挖出一些精美的青铜器。

话说1929年6月,白庒由于刚下过一场暴雨,小润何附近的田地被淹。一位叫张三的农民在月牙湾附近的田地里查看瓜秧。发现泥土里有个圆墩样的东西,像是铁疙瘩。他想着能将这东西当废铁卖换些钱,于是回家喊来两个儿子。三个人挥起锄头使劲挖,结果三只锄头全部被尖锐的东西碰了一下。父子三人猜想这一定是个大铁块,能卖好多钱。于是起劲的挖掘起来。大约半袋烟的功夫,父子三人终于从泥泞的田土中挖出了一只似铁锅的圆腹青铜器。

“带铜的家伙!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呢”张三提议道。

“再找找看!”二个儿子几乎是异口同声。

于是父子三人试探着在“青铜大锅”附近的泥水中挖掘一番,果真又挖出11只酒杯一样的青铜器皿,1只带提梁的青铜壶。因为他们经常听到附近乡民挖到古代的青铜器换钱,价钱比普通的铁器值钱,所以父子三人很开心。

他们把这些大小不一的青铜器皿搬运到河边冲洗干净,回家找来的绳索和扁担,将它们悄悄地运回家中。

张三是一户佃农。他们帮一位王姓地主种地。王姓地主平日对家中雇佣的长工们很友善。遇到荒年,王姓地主不但对佃农们减租减息,还施舍粮食救济他们。张三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懂得知恩图报的做人道理,既然今天得了宝贝,回到家里便挑出一对兽面纹青铜爵,送给王姓地主。

过了几天,王姓地主在上海圣约翰大学读书的独生子因事返家,地主便向儿子说起家里佃农赠送的两件古物。地主的独生儿子叫王保洪,虽然学的是法律专业,但他平常喜欢读一些矿物、文物方面的知识。他觉得这两个兽面纹的青铜爵同博物馆里的那些商周青铜器有关,于是把张三叫来当面询问。张三心里一直想把家中那个“大铜锅子”拿去卖些钱来。怕这个洋学生会想出什么新思想,让他上交衙门。便慌称自己从田里捡到两个小玩意儿,因为自己没文化,就交给老爷收藏了。王保洪将信将疑,也不便追问。

又过了几天,王保洪回上海读书。张三便挑选了两个兽面纹的青铜觚,送给在阜阳县城警察局当队长的一个远方亲戚。本以为送上这两件古物,警察亲戚多少会给俩小钱。然而令张三失望的是,警察亲戚收下了青铜觚,却没有给张三一分钱。张三有些懊恼,便又带上一件青铜鬲到徐州,送给他一个在商业区开面粉厂的远房表弟。表弟不声不响收下青铜鬲,同那个警察亲戚一样,没有付钱的意思。张三气的在心里大骂这些一毛不拔的亲戚。

张三刚回到府南白庄家中,就听王姓地主告诉他:阜阳县城来了警察,把张三两个儿子抓走了。

原来那个警察小队长认识南京一个古董商人。他把张三送他的两个青铜觚卖给了在朝天宫开古玩店的老乡朋友,获得20个大洋。这警察亲戚知道了这种青铜器皿很值钱,便想到敲诈勒索的方法。先捏造罪名把张三两个儿子抓起来,再逼迫张三交出可能私藏的其他值钱的古董。

张三为了救出儿子,只得拿出藏在床底下的那只带提梁的青铜大壶,连同剩下的五个兽面纹青铜爵,一并送给了警察队长,这才救出两个儿子。

经过这样的挫折,张三感到害怕了。他生怕因为家里藏匿的那个“大铜锅子”再惹出什么意外,便找到王姓地主,把那天父子三人寻宝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东家,恳求请他在上海读书的独生儿子帮忙,为“大铜锅子”找个买主。

“给多少钱看着办吧。”张三心有余悸的说。他害怕再遇到这样黑心的亲戚。如果家人因此有什么闪失,他这辈子都不得清净。

王保洪接到父亲的电报,大意是说上次那个张三遇到麻烦,请他帮忙卖古董,王姓地主还要儿子找懂行的朋友“帮人一把。”

学法律的王保洪联想到上次回家时张三支支吾吾的神情,再联系身边一些因为古物所有权归属引发的案件,料定张三手中一定藏有稀罕的文物,为此遇到了潜在危险,才找他出面脱手所藏古物。他猜想张三一定很焦急,要不然老父亲不会专门为此发电报的。所以便约了一位在上海福州路一家古董铺子做事的朋友陪同回乡鉴定古董,看能不能帮忙寻找买家。

王保洪的这位朋友叫李客,安徽蚌埠人。原先在燕京大学读书,后来因为家庭变故辍学,来到上海谋生。有一次王保洪跟着学长在律师行实习,遇上了陪同老板来律师行的李客,二人因为是老乡,一来二往就成了好朋友。

王保洪接到父亲电报后的第三天,就带着李客回家拜见了父亲,张三父子便闻迅前来求助。几个人听完了张三“挖宝”故事的前后经过,李客便让张三把东西拿来过目。遍赶紧,张三父子赶紧回家,将那个“大铜锅子”抬到东家大院里。

李客让张三父子把这个“大铜锅子”再次清洗了一遍后,先是仔细观看、触摸这个“大铜锅子”,再拿着尺子丈量,又用一根细铁棍敲击“大铜锅子”的四壁,最后拿起一只放大镜,认真观察“大铜锅子”的局部细节。



这是一件喇叭形口沿,宽折肩,深腹,圈足的青铜形器。肩部以圆雕和浮雕相结合塑造三条縭龙形象。龙身舒展,龙首探出,额有双角,怒目圆睁。腹部以三道扉棱为界,分隔三组虎食人场景的纹饰。每组的纹饰均为二个虎身共用一个虎头。高浮雕的虎头居中,左右两侧浅浮雕为虎身,裸体人头已被老虎含在口中。圈足上部有弦文。平雕饕餮纹饰的虎身下方以扉棱为界,饰二夔龙相对组成的兽首。

“这应该是中国商代的龙虎纹青铜尊。”李客收起放大镜,肯定地说。

“值钱吗?”张三问。

“唯一不足,就是它上面没有铭文。一个字都没有。”李客进一步说,

“那就少卖一点钱都行。”张三听说了古物的缺点,很担心。

李客请东家找来了一杆大秤,将青铜尊称重。然后开始测量。

“毛重25公斤。通高55厘米,口径46厘米,。”李客请王保洪拿起笔记下数据。

“这样工艺复杂的青铜尊,都是通过铸造工艺表现出来的。你看,虽然铜尊表面凹凸不平,但其内壁厚薄均匀。这种铸造工艺放到现在也是非常精密的。”李客的双手在青铜尊内外触摸后感叹了一番。

在李客的要求下,张三父子带着李客同王保洪来到了发现青铜尊的那片瓜地。几个人又来到小润河边转了一圈,这才回到王姓地主家中。

“田地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青铜器呢?”回到家中,王保洪有些不解。

“我们阜南这一带在商朝属于豫州之域,传说是东夷的虎方部落。有故事呢。”王姓地主说。

“老人家说的是。”李客接下来告诉众人:”这个青铜尊由此推断应该是商代虎方淮夷的器物。此尊的圆形大口表示上天。神龙游于空中。尊腹表示大地,神虎张牙舞爪,这是一种图腾崇拜。这个尊应该是在一次战前的祭祀用品。因为古代淮河九夷之间内战不断,虎方淮夷贵族在战败逃亡前,将这件青铜尊埋藏在地窖内。当然这也可能是王室的陪葬物品。只是后来黄河泛滥改道,扰乱了这一带的河道走向。有些河道在今天可能已经没有了,而有些过去的平原可能又变成了今天的河流。有些窖藏物品或者墓葬内的陪葬品就有可能因为地质变迁暴露出地表。”李客在福州路古董铺经手买卖过许多商周青铜器,所以说起青铜器来头头是道。

“老爷、少爷、李老板。这东西就托你们找个买家吧。钱就随便给。”张三眼见陪李客外出转了一圈,李客却没有提买卖的事情,便有些着急了。

“东西是货真价实的,品相、工艺都是上乘,如果有铭记的话,本来能卖上好价钱的-----现在市场上有许多青铜器,往往多一个字就能加一块大洋。”

“那就减掉一些价钱也成。我是诚心卖掉这东西呢。”

“张三你这样急着,碰上奸商是要吃大亏的!”王姓地主提醒自己的佃户。

“说得是呀,不过李先生是讲信用的人。他们的古董铺在上海口碑很好,一定会给你出个公道价格的。”王保洪宽慰张三。

“这都是被他那个当警察的亲戚害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新姓地主叹了口气。

“这东西竟然是古董,不如你先收下来。如果放在这乡下,难保将来不发生什么事呢。这里比不得大城市,都是地头蛇呢。”王保洪捡起地上的细铁棍,敲了敲青铜尊的口沿,催促李客。

“那就一口价,100块大洋成不?”

“100块?好!好!谢谢大老板!谢谢王老爷、王少爷!李先生!”张三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青铜尊能卖上100块大洋。他非常激动,几乎就要趴在地上,轮流给东家父子和李客磕头了。100块大洋按照当时的购买力,对一个世代佃农之家来说就是一笔巨款了。

“我先给你10块大洋做定金,然后给公司拍电报,把剩下的钱带过来。这青铜尊就先放在老先生这里。”李客当场给了张三10块大洋,然后去县城给上海方面发了电报。

大约在李客给上海老板发电报的第二天上午,上海的古董铺便派了一个伙计带了90块大洋来到阜南白庄。李客把钱如数付给张三后,便同上海来的伙计将青铜尊包装一番,装进一只木箱。由王家的伙计赶了辆驴车,当天中午赶到阜阳县汽车站。坐上一辆开往皖北城市蚌埠的长途汽车,再从蚌埠乘火车回到上海。

王保洪是个孝子,他当天没有回上海,而是在乡下陪父亲生活了两天。父子俩拒绝了张三送上的10块大洋谢礼,王姓地主提议张家父子带着这笔钱出外做个小买卖,结束佃农生涯。得知张三会做些面食,王保洪便建议张三父子到上海开个烧饼铺子。张家父子当场应允。于是,王保洪在几天后带着张家父子三人到了上海,介绍他们在中山公园附近租了房子,开起一间烧饼店。两年后,王保洪从圣约翰大学毕业,张家父子的烧饼铺子已经生意兴隆,攒下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再说王保洪的学长李客以100块大洋购得了这个龙虎纹饰的青铜尊回到上海,许多客人慕名而来,问询价格。其中一个客人愿出1000块大洋收购这个青铜尊。古董铺老板自然喜出望外,但是李客却认定这个龙虎尊是稀世的珍品,要寻一个出更大价钱的买家。老板平日里就非常信任李客,便同意了他的想法,还许诺青铜尊卖上好价钱,一定会按两成比例重赏他。

当时的上海古董商人,都喜欢把自家的“好东西”推荐给卢芹斋。卢本人身居法国巴黎。他经营的中国古代艺术品蜚声欧美收藏界。他的分公司遍布欧洲各国大城市和美国东海岸。据传当时在海外销售的中国古代文物,一半都自出卢芹斋之手。因为国民党元老张静江是其最大的支持者。卢因此不但在国内古玩界如鱼得水,而且广泛结交欧美上流社会达官贵人,使得其古董文物的销售渠道非常广大。卢芹斋成了中国古玩界精品收藏的代名词。其最轰动的一次文物海外销售记录,就是1916年策划盗取了西安唐太宗昭陵六骏中的“二骏”。卢将唐太宗两匹爱马"拳毛騧"和"飒露紫"石刻浮雕贩卖到美国,卖出了12.5万美元的天价。此后,他由贩卖中国古代艺术品,结识了洛克菲勒这样的大收藏家。更由于其贩卖中国古董档次的规格之高、质量之精、数量之大,成为世界各大博物馆馆长的朋友。许多西方知名文物学者经常聚集在他位于巴黎市中心的那栋充满无数中国珍贵文物的红楼里。他甚至在1928年被法国政府授予荣誉军团勋章。1929年,法国国家博物馆也授予他一枚荣誉勋章,以表彰其对法国文化事业的帮助。



卢芹斋本人在海内外风光无限,可谓名利双收,其为人却非常谦虚低调,在收藏界享有很好的口碑和信誉。他虽然常年生活在巴黎,出入上流社会的各种交际场合,他也深谙中国社会的人情之道,因此每次回到北平、上海“考察”(进货),都会在其来运公司的办事处天天举办宴会,用上等的酒席招待上门的客人,这些客人大多数是向卢推介藏品的,以图靠卢的人脉把收藏的宝贝卖出好价钱。

每当有中国古董商人慕名找他来“验货”的时候,卢芹斋都是吃住全包。他在京沪两地的办事处就成了中国古董买卖的中枢。谁手上有好东西,卢都是第一个见到的人。这样一来,卢芹斋几乎控制了从南到北的整个中国文物市场。

1930年5月下旬的一天。卢芹斋又一次从巴黎来到上海。闻讯而来的李客,马上带上那个龙虎纹青铜尊求见。



人都说伯乐识千里马。这话在文物收藏方面尤其灵验。在识宝、鉴宝方面眼光独到而又讲究信誉的卢芹斋,打从见到龙虎纹青铜尊的那一刻,便断定这件青铜器身价非凡。所以李客几乎没有太费什么周折,顺利的从卢的手中拿到了3000块大洋。卢芹斋也心满意足的携带这件龙虎纹青铜尊直飞美国纽约。他决定在富豪云集的新大陆,为这件瑰宝找到一个尊贵的买家。这边李客卖掉了龙虎纹青铜尊,果然从老板手中拿到了二成共600块大洋的提成。正可谓皆大欢喜。

远在1915年的时候,具有非凡商业头脑的卢芹斋就认识到了美国经济蓬勃发展的巨大潜力。他开始将古董生意的重点放到了美国市场,并于同年3月在纽约开设“卢芹斋来运”公司。他从一开始向美国大亨小约翰.洛克菲勒推销一件中国明朝花瓶开始,而后向弗利尔出售清宫御用的丝绸壁毯,再到1918年将从袁世凯之子袁克文手中夺取的昭陵二骏出售给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凭借谦卑而又诚信的经营理念,卢结识了大批的美国收藏家,逐渐打开了中国文物在美国的巨大需求市场。

除了洛克菲勒和弗利尔,卢芹斋还结识了美国著名报业大王威廉.鲁道夫.赫斯特。赫斯特的父亲早年开金矿,创下了一份雄厚的家业,家境殷实的赫斯特从小随母亲游历欧洲大陆,母亲经常带他参观那里的著名博物馆,使得其对艺术品表现出了很高的鉴赏品味。



对美国收藏界极为了解的卢芹斋到纽约后,很快把多金而又品味不凡的赫斯特列为这件龙虎纹青铜尊的重点买家。

赫斯特多年前从卢芹斋手中购买过诸如北齐飞天石雕、唐三彩骆驼、宋元水月观音檀木雕像、五代壁画和宋钧窑花瓶之类中国古董,但那些代表中国商周礼器的青铜类文物,赫斯特从未涉足。在卢芹斋看来,这无疑是赫斯特这类美国收藏大家的遗憾。为了拓宽中国青铜器在美国的销售市场,也为了牢牢抓住赫斯特这样的潜在买家,举止优雅、穿戴得体、言谈恳切而又待人谦卑的卢芹斋专程赶到赫斯堡,以欧美人易于接受的“平衡”、“对称”、“二次铸造”等专业词语,简明扼要、引经据典地介绍了中国青铜器作为“国之重器”的历史地位和在世界各地收藏家眼中的艺术和商业价值的增值潜力。

他特别声称,龙虎尊是一件中国商代统治阶级祭祀的重要礼器,是拥有者高贵身份的象征。还添枝加叶地综述了购买这件青铜尊艰难曲折的过程及通过中国海关时,中国高层差点将其列入“禁止出国”的文物目录的惊险场面。

“毫无疑问,这件青铜重器是中国举世无双的国宝。如果贵城堡能陈设这样一件来自东方古国的王室礼器,它的庄严和珍贵不但可以将阁下学贯中西的高尚品味发扬光大,而且能使贵城堡成为一座东西方文化和谐共处的典范。”

“本人曾经欣赏过一些来自中国的青铜器,上面都有古老的中国文字,大家称为铭文。可这件青铜器却一个文字没有。”赫斯特不愧是收藏大家,一下子点出了这件青铜尊的小小不足。

“请允许鄙人冒昧的解释一下。尊敬的赫斯特先生。”卢芹斋早料到买家的这一疑惑,开始了他谦卑而又令人信服的解答:“在科学昌明的西方,人们一直喜欢收藏带有铭文的青铜礼器,这是收藏界的一个倾向。但并不是所有的青铜器都必然有铭文。每一时期的青铜器都有其自身的历史演变规律。这件龙虎纹的青铜尊出土于中国文明的发源地之一的淮河之滨,作为祭祀礼器,它属于东夷部落中的一个王室所有。如此大件的铜锡合金的青铜尊,使用内模外范铸造而成。全尊内壁厚薄如一,通体纹饰繁复,浇铸精密,即使放到3000年后的今天,这种手工艺水平也是不易达到的。哪怕没有一个铭文,也不妨碍这些龙虎纹饰的青铜尊成为具有3000年历史文明古国的青铜时代的杰作。鄙人坚定地相信,拥有这件无与伦比的中国青铜器,一定会使您伟大的城堡成为全美国最令人向往的艺术品收藏中心。没有之一。”

“Very good.”

赫斯特眼中,只有一个有教养的欧洲白人才能有如此高雅谦逊的言谈举止。偏偏眼前这个来自贫穷中国的古董商人,也兼有这种自信得体、学识渊博的绅士风采。他对卢芹斋这样既了解西方客户需求,又不盲从跟风,以文物事实说话的古董商人很是欣赏,当然也乐于信任。

“您是一位诚实守信的商人。我们过去是合作伙伴,将来也是。”赫斯特主动同卢芹斋握手。

“非常感谢阁下长期的信任,鄙人一直致力于走出一条中国高端古董的经营路线,为您这样高贵的客户服务。使东方艺术同西方的文化和谐共处,这是鄙人永远的信念。”

卢芹斋表情谦卑,内心却胸有成竹。他明白,对赫斯特这样的收藏大家,只要是真正精美珍贵的古董,他们总是舍得花钱的。

赫斯特最终以15万美元收购了这件龙虎纹青铜尊。这一天是1931年1月26日。



从那以后,应邀到赫氏堡做客的达官贵人惊奇的发现,赫斯特那间大图书馆最显眼的橱柜内,陈列有一件高55厘米、重达25公斤的中国商代龙虎纹青铜尊。这件体形高大的商代龙虎尊,铸工之精几乎让房间内陈列的所有其它文物黯然失 {MOD}。盘踞着六条小龙、三只老虎和三个面容惊恐人头的灰绿 {MOD}皮壳的青铜尊,它的高低、口径比例恰当。通体纹饰古朴美观,灰绿的锈 {MOD}与狰狞的纹饰浑然一体,展现出神秘、庄重的神韵。几乎所有来访的客人都对这件青铜尊赞叹不已,这件青铜器自然就成为赫氏堡最出名的中国艺术品,也成为赫斯特最引以为傲的收藏。



赫斯特去世后,他的儿子们在1957年将城堡捐赠给加利福尼亚州政府,使整个城堡向公众开放。但那个龙虎纹青铜尊同少数几件赫斯特生前最喜爱的藏品,据说在其去世前被当成礼物赠送给了他的情妇,当红女星马莱.戴维斯(玛丽恩. 戴维斯)。因为赫斯特从20年代起就与其妻子米莉.森特.怀特分居,而与马莱.戴维斯公开同居。他与妻子的婚姻关系一直维持到赫斯特去世。赫斯特后代向加州政府捐赠城堡时虽然连带移交了堡内巨量的珍贵古董,却不能涉及城堡主人生前作为礼物送出去的古董。

赫斯特去世10年后,他的情人马莱.戴维斯也因病去世,其拥有的那件龙虎纹青铜尊传给了女儿露丝。露丝是马莱.戴维斯同赫斯特所生女儿。此女后来移居英国,嫁给了一位英国伯爵,现在成为丹尼斯伯爵夫人。那件龙虎纹青铜尊从那以后便默默无闻了。因为丹尼斯伯爵夫人常年居住在英国乡间的一座古堡,深居简出的她日常埋头为电影公司写剧本,她即不像她的母亲那样热爱抛头露面,也不喜欢炫耀自己的财富收藏,以至于全世界都以为,北京国家历史博物馆的那件发现于1957年的青铜龙虎尊,就是一件独一无二的国宝。或者如中国考古学家认为,1959年同时出土的兽面纹尊和龙虎尊才是一对。实际上,露丝收藏的那个龙虎纹青铜尊同北京国博馆的龙虎尊才是真正的一对。



关于赫斯特购买的那个龙虎纹青铜尊的零星记载还是有的。据一位50年代见过马莱.戴维斯所藏龙虎纹青铜器的中国台湾学者所写一篇杂记回忆,他于八十年代赴北京参观了国博馆那只龙虎尊后,详细比较了之前在马莱.戴维斯处所件青铜尊。他在回忆文章里表述了二者的些微差异:马莱.戴维斯收藏的龙虎尊,腹部兽面纹眼睛较凸出;肩部突出的三条离龙的双角略微外撇;三只虎头凸出的比例较大。此外,这件龙虎尊肩上的三个縭龙龙首下的扉棱更加突出。



这种成对而又出现些微差异的青铜器精品并不是个例。正如日本泉屋收藏的那只虎卣,虎口下的人耳较圆;法国 {MOD}努施奇收藏的那件虎卣,虎口下的人耳朵较长。泉屋虎卣的虎眼下鼻子旁边的几何图形纹饰每边两个;法国虎卣的虎眼下鼻子旁的几何图案每边只有一个。如果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这些区别的。这也为证明赫斯特收购的龙虎纹青铜尊同北京国博馆龙虎尊本就是一对这个猜测提供了实物引证。



同样的情况还出现在日本根津美术馆所藏双羊尊和大英博物馆珍藏的一只双羊尊上。大英博物馆所藏双羊尊的羊下颌上有胡须;而日本根津的双羊尊的羊下颌上没有胡须。类似的例子还有,湖北崇阳出土的一面殷商时期马鞍形兽面纹铜鼓,它同日本京都泉屋收藏的双鸟纹兽面纹“夔神鼓”也是非常相似的一对。至少可以说是“比较类似的一对青铜鼓”。其他诸如日本、美国各大博物馆所藏青铜鸮卣、象尊、兽面纹青铜觥等,同中国各地陆续出土的同类青铜器形都有“形似”且“神似”的情况。






造成成对的青铜器略有差别的原因,许多研究青铜器的专家都做出了推测,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商周青铜器铸造多采用陶范法。即雕工先用土塑好模型,称为“模”。然后再用湿粘土敷在外边作为外模,称为“范”。将外模切块取下烤干后,雕工会将原有的泥塑模型外面刮去一层,以留出浇筑空腔,再将外范与之拼合浇铸。敲碎外范取出青铜器,掏出内模黏土再加以外表修整就基本完工了。但这种做法每次只能铸造一件,于是工匠在铸造龙虎尊时,取下外范后并未立即毁坏内模,而是又一次敷泥制范。只是敷泥制范必然会对内膜表面造成损坏。工匠发现第一次敷泥制范赴使尊的腹部兽面纹眼睛不太凸出,缺乏“狰狞”的艺术效果,于是在第二次制外范前进行了修整,结果第二次铸出的龙虎尊腹部的兽面纹眼睛较前一次铸出的图案更为凸出。由此造成工铸出的一对龙虎尊在细节上出现了几处些微差异。至于两个龙虎尊肩部探出的三只龙首的角和尊的腹部凸出的虎头及虎头下的扉棱出现细小的不同,也是同样的陶范法工艺造成的:商代的工匠们将一些凸出表面的部分(比如龙角、虎头之类的)单独铸造好,后趁外膜未干透时将其按入外模,以使铸造成品后,这些部分与整个龙虎尊浑然一体。这样一来,两次使用的单独铸造龙角、虎头、扉棱,则不可能再共用一个外范。这样因为工匠制作手法不同或其他因素导致两个龙虎尊上的龙首、虎头及扉棱凸出的幅度略为不同。这是古代手工制作与现代机械化流水线生产的不同之处。但无论怎样,这两只同一地点、不同时间出土的龙虎尊在当时是作为在形制、尺寸及纹饰上成对的青铜礼器铸造并使用,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另外,据英国方面的消息,海外龙虎尊的拥有者丹尼尔伯爵夫人应中国文化部门的邀请,已经同意在将来合适的时间把龙虎尊出借,使其与北京的龙虎尊进行一次联展。对所有爱好青铜器的海内外观众来说,这无疑是一场值得期待的文化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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